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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 然後,蛭魔和武藏

就趁著晚上偷偷跑來泥門、把考場裝飾得跟美式足球俱樂部一樣哦!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說著說著,熟練削起一大鏟

白樹屋特製‧覆盆子奶油千層鬆糕,

栗田圓滾滾的大臉,隨著輪盤長桌旁 咖啡機的咕嚕咕嚕滾沸聲,

膨膨鼓脹起 飽飽一臉的幸福滿足微笑。

 

「咦?」

沏出紅茶的手勢,頓了一下,

仰起視線,她有些詫異不解地 來回看望著 桌前的栗田和武藏。

 

「呃,是啊

盯著栗田推向自己面前

插滿象徵著『歡迎回來!』小小萬國旗、高度驚人的鬆糕,

武藏手腕 / 顏面僵硬地抓起點心叉,補充說明道:

「所以入學考試那天,考場才會變成那個樣子的。」

 

「原來…,是這樣吶。」

不可思議地,她訥訥應著。

 

捧起熱度暖手的Rocket Bear粉色碗杯,

 

他抱著滿手NFL球員海報,

拖著黏滿金色、橘色豔麗亮片緞帶的放大版美式足球模型,

不時回頭催促 扛著一箱木工用具的武藏,

趁著夜裡,匆忙溜進泥門高校的狡詐模樣,

 

恍若仍在 杯內褐紅色的Earl Grey茶湯,映射晃盪不定

 

那時,他必定是

一邊咒罵碎唸著 栗田容易慌張不安的個性,

一邊快手佈置、整備起考場內的各項裝飾吧?

 

想到他,猶如到處發放協尋小結傳單時

那般 氣急敗壞、惱火到耳根都紅了的掛心面色

 

── 唔… 好可愛。 ──

 

抿著嘴唇,

她忍不住竊竊笑了起來 …

 

…… 這樣真好呢,你們三人。」

 

只是,揚起唇角、喃喃落下語句的 一瞬,

 

明明身處 總是喧鬧不斷,

難得讓人能好好談天的暖和社辦的 自己,

 

卻是 沒來由地 感到 悄然孤單。

 

 

「姐崎?妳怎麼了?是不是蛋糕不好吃?」

 

…… 咦?啊!沒、沒有,才不會呢!」

敦厚的話聲,

驟然打斷了她的思路。

 

回過神,瞧見 輪盤彼端,

捧著鬆糕、一臉緊張憂慮的栗田,還有

被咖啡杯遮蓋了半張臉緣的武藏,難得默默瞥出的不解無措神色,

她才驚覺 自己竟然捧著碗杯,呆愣了好一陣子。

 

趕緊搖了搖頭,

怕是栗田真的誤以為自己不喜歡點心而掃了興致,

來不及多思慮些什麼,她急忙開口解釋:

 

「只是只是想到說,你們三人真的是很要好的夥伴呢。

 一直都為了聖誕節大賽這個目標,一起努力加油,

 不管是碰到怎麼樣的麻煩,還是、不順利的時候,也總是互相照應著…」

 

掌心細細摩娑著碗杯沿緣,

尋常普通的字句,卻怎麼也說不遂順:「… 真的,讓人很羨慕呢。」

 

 

「咦?原來姐崎是在想這件事呀!」

精心挑選的甜點,還有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好朋友們,

全部 都獲得了 今年春天才加入行列的可靠新同伴認同,

顧不得 嘴邊還沾著一球果醬奶油,

栗田有點不好意思地歪了歪頭、含混不清地笑開一彎大弧線:

 

「不過,姐崎現在也是我們最重要的好夥伴了哦!」

 

「唔嗯。而且,那個笨蛋 …」

 

默默頜首,表達同意,

混著黑咖啡,面不改色地吞下最後一口蛋糕,

武藏稜角分明的硬刻臉緣,浮起一抹謎樣遠目微笑:

 

「應該在更早以前,就已經把妳當成自己人了吧。」  ──

 

 

「…… 咦?」

 

夢境的延續,嘎然而止。

熟悉的雪白色天井,豁然落入眼中。

 

慣於晏起的冬季陽光,

已由往常晨醒時的淺白轉為炫目穗金,

沿著米白窗簾內緣,暖暖散落她 甦轉醒起的枕邊…

 

端整收掛床頭的深黑圍巾,也跟著染上些許溫暖澄透色澤

 

── 昨天… 是真的呢… ──

 

愣怔了好一會兒,

或許是一夜昏沉熟睡,而後 高燒退去的安適感,

太過輕鬆飄浮、欠乏實在觸覺,

想起昨晚的經過,她仍是感到不可思議。

 

慢慢撐坐起身,習慣性地抱靠起 枕邊的Rocket Bear大布偶,

真守側頭鑽進窗簾內緣,額尖輕輕抵著玻璃窗面、向外探瞧著 ……

 

落了一夜的雪,已經停了。

 

通勤時段已過的住宅區內,

除了幾位正忙著傳閱社區記事板、

彼此寒暄閒談的鄰家阿姨、伯母,身上點點鵝黃、淺橘的暖和衣色外,

 

靜謚狹長的巷道街弄間,

 

只有 敷覆一片的絮白薄雪 與 透明結晶氣息 ──

 

「蛭魔… 還有大家,不知道有沒有場地能好好練習呢?」

 

昨晚,那句「黑見嵯川來回200趟」晨練備位方案,

 

他說得決斷篤定,

她也聽得 定心安神,因而 沉沉熟睡了一夜,

 

但是,此刻窗外,

說淺不深、霜雪覆滿一面的路況,卻仍是

讓她 倏然起心掛念;

 

稍稍昂起弧線柔和的下頜,

輕輕蹭了蹭 柔軟毛巾布觸感的布偶熊大頭,

真守喃喃探詢起 懷中Rocket Bear的意見。

 

只是,對於天氣晴雪與否的問題,

天生(?)無口的Rocket Bear,也只能一臉為難、不解地

跟著憨憨看向窗外 積雪殘印的樺白街道。

 

 

 

剛過10點的日光,灑得廚房內

黏貼著馬賽克拼貼磁磚的流理台面,映起一圈清爽柔和光影。

 

一旁的系統爐具上,

呈著燕麥牛奶粥的小土鍋,還散著重新加熱後的淡淡蒸氣,

餐桌彼端,半個小時前,甫梳洗完畢、

換上白綠制服衣裙的女兒,已是捧起湯碗旁的熱紫蘇茶、慢慢啜著 ──

 

Mamo可以休息一整天,也沒有關係哦,」

關起櫻紅色NB螢幕上 The Guardian新聞網頁,

看著馬克杯後,只露出一雙大眼的真守

 

── 喝茶的表情,也要這麼專心呢 ~ ──

 

略歪著頭、指節輕托著臉頰,

真美微微笑了:

「媽媽已經跟古屋導師通過電話、請了整天假,

         美式足球隊那邊,也拜託瀨那幫妳說一聲了唷。」

 

剛剛量過的耳溫,已經降回正常偏高的36.7度,

吃過熱食後的氣色,也和往常一般紅噗噗的,

但是,這孩子昨晚發燒恍神的模樣,

還有,總是一不小心就過分認真的專注脾氣,

仍是讓她 忍不住再補充提醒了一句。

 

「唔?嗯、沒有問題的。我真的已經沒事了呢!」

回神揚起視線,捧起手中的熱紫蘇茶,

真守甜甜露出一彎 猶如馬克杯上暖橘色般的 飽滿笑容:

「而且、今天,大家就要開始王城戰的策略模擬了。

 我也得趕快去把昨晚麻煩人家的競賽資料作完最後的歸檔和圖表,才不會再耽擱到大家呢…」

 

水色柔和的眼睫,悄悄垂下

 

── …… 你沒有太亂來、勉強自己吧? ──

 

喃喃細述的字句語調間,

卻是 怎麼也瞞藏不住的 歉然靦腆。

 

 

覆掛著草綠制服外套的原木椅座上,

與 懸著Rocket Bear小熊吊飾書包、

染著小紅帽般苺紅色澤毛線手套、圍巾,

 

一起靜靜併置著的,

 

還有 一只

在真守的專屬小物中,罕見難得的純黑底色紙製提袋 …

 

── … 也是想,快一點再見到他吧? ──

 

輕快斂起 溜轉過真守隔鄰座椅的視線,

真美竊竊抿起知悉一切的 慧黠愛笑唇角:

 

Mamo真的很喜歡泥門這支球隊呢,」

執起桌前的茶具,

她替自己再添了一杯熱茶:「難怪,楯夫也被傳染了。」

 

「唔?爸爸他怎麼了嗎?」

 

「他呀 ~」

執起碗杯的手勢頓了一下,

想起早晨那通 趕在航勤會議前,匆忙撥回家中的電話內,

楯夫像是小朋友出門遠足般的興奮語調,真美忍不住又咯咯笑了開來:

「說是要趁機組人員抵達目的地後的空檔,

   去伊斯坦堡大市集挑個藍眼睛吊飾、帶回來給惡魔蝙蝠隊招好運呢!」

 

「咦!?這、這… 爸爸也真是的!」

倏地、脹紅了臉,

一時,真守怎麼也反應不來…。

 

從死亡行軍結束、秋季大賽開賽以來,

 

不知不覺,

 

能夠挨在餐桌或茶几旁,

和媽媽、爸爸隨意閒談的時光,也隨著賽程的順利拓展,

慢慢地 被隊練輔助和賽事資料整理等等事務,逐漸佔去。

 

但是,

 

即使交談的機會、時刻,

如此短暫、有限,

 

自己 那樣熱衷、喜愛著 惡魔蝙蝠這支球隊,

想要為泥門的伙伴們,出上一臂之力的心情,

 

他們 卻仍是

如此明確清晰地 理解了那一切,

甚至 也跟著為之著迷,

 

而那樣 開朗溫和地

 

為了 形影逐漸清朗澄澈的聖誕節大賽 誠懇應援著 …

 

 

察覺到了這一切,

 

她明明是 感到安穩開心的,

眼眶 卻又是沒來由地熱了起來。

 

她想,這大概是…

 

感冒還未完全復原的緣故吧?──

 

「…… 到了目的地機場以後的時間,應該要好好休息的嘛。」

眨了眨 些許泛紅的水色眼角,

察覺媽媽驚訝意外,瞬即轉為竊喜愛笑的頑皮表情,

她手拙慌亂地抽起桌前面紙,擔憂碎唸的唇邊,

跟著羞赧漾起一抹坦朗笑意。

 

「楯夫他們得在伊斯坦堡停留一天,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逛完大市集以後,休息時間還是很夠的。」

伸長了手、撫拍了拍她柔軟的髮梢,

猶如交換傳遞著秘密悄悄話般,

真美輕聲叮囑著的嗓音 卻是清晰不過:

「反而是妳,跟著大家一起加油努力的時候,也不要太勉強身體囉。」

 

「嗯。」

面紙蹭了蹭 音調仍是略微渾重的鼻尖,

真守微微笑著:「我會小心保暖的。」

 

喝下最後一口熱紫蘇,

感冒藥效引來的昏沉迷糊,隨著薰香暖意緩緩驅去,

額前和後腦杓的筋絡,也轉而清明爽朗,

 

輕輕吁了口氣,

 

擱下馬克杯、收拾疊起自己的碗碟餐具,

她手勢俐落地 正要揀起彼端桌前的麵包盤和沙拉碗,

 

手腕,卻被及時按下 ──

 

「餐桌我來收拾就好囉,」

闔上NoteBook螢幕,瞇起了眼,

真美歪頭甜甜笑了一下:「妳還得去把蛭魔同學的咖啡圍巾,給洗乾淨吧!」

 

「唔!?」

心中暗暗預定好的計畫,被媽媽一舉戳中,

她的臉頰,剎時又被惹得緋紅:「…… 唔、嗯。」

 

乖乖遞出一落碗碟,真守羞赧垂下了頭,

掌間輕細而篤著地 捧起椅座邊的純黑紙袋,

 

只是,

 

紙袋端坐入手的一瞬,

柔和暖婉的眼色間,仍是隱隱透出 猶疑不安…

 

 

── 哎呀? ──

 

接過待清洗的碗盤,

女兒遲疑心揣的疑惘神色,

也毫無保留地 一併落入 她溫藹敦厚的眸間…

 

「要把圍巾烘得暖膨膨的哦 ~」

朗聲擲出 捉弄意涵滿點的叮嚀,

微微笑著,真美暫且收佇下 手邊的清理庶務

 

── 妳呀,大概還沒發現呢 … ──

 

想起昨晚,她

 

裹著厚厚圍巾,

搖搖晃晃像隻小企鵝般,

精神不佳、愣愣直往家門玄關走來,

 

絲毫未曾察覺

 

染著一頭囂張金髮的蛭魔同學,

仍是緊張盯瞧著 她的背影,

板著一張樸克臉、彆扭擔心杵在前院柵門外的 憨憨模樣…

 

── 還沒發現… 蛭魔同學,是很寶貝著妳的哦。 ──

 

定定思忖了一陣,

看著眼前,明明體貼細心,

偶爾(!?)卻又鈍感嚇人的女兒,真美笑嘆了口氣:

 

「昨天晚上,那孩子可是一直等到 看著妳進門以後才離開的哦。」

 

「咦?可、可是…」

循著媽媽的和穩聲調,

回轉過頭,真守愣怔仰起視線:

「可是昨天,我在前院的時候… 就已經跟蛭魔同學說再見了呀?」

 

「嗯~ 大概是擔心 要是妳還沒走到玄關、

就在前院昏倒什麼的,屋子內的人又都沒發現的這種情形,

所以… 決定再多呆一會兒、看著妳進來吧。」

 

說著說著,一邊

細細端詳起 女兒愣愣眨著的一雙大眼:「而且──」

 

歪頭思忖了一陣,似乎想到了什麼,

她頑皮壓低了聲調,神秘一笑:

 

「就算說了再見,也不表示人就要離開消失呀。」

 

收端起桌前的餐碟、雜物,

真美媽媽轉身步向流理台邊的身形,滿是溫暖笑意。

 

 

 

闔上洗衣間拉門,竊竊輕聲地吁了口氣,

方才 驟然錯差漏失一二拍序的 心音,

總算是 沉穩安定下來。

 

繫上掛置門後的淺綠圍裙,

輕手拾執、攤展起 提袋內的一捲深黑織物 …

 

昨夜,

 

他撇嘴搧手、粗聲趕人進門,

掌心 卻是悄然撫去自己髮梢殘雪,肩伏略略前傾的 削長身形,

似乎,也有那麼點 隱隱泛起緋紅的 彆扭長長耳角,

 

還有,

 

悄然劃破 前院 腆默暗黃光暈,

驀然樺白了一夜的 靜寂粉雪

 

全部,恍若仍 細膩鈎織、藏納在

正甸甸攤覆洗烘兩用洗衣機前、享受著暖暖冬陽熨燙,

編結紋理黑白分明的厚實圍巾內。

 

掌間,沿著圍巾上

猶如 町內萬聖節大遊行時,手舞足蹈的扮妝小朋友般,

雜序排列著的小骷髏頭織紋,細膩摩娑撫過 ──

 

除了染濺上咖啡汙漬的尾端,

毛料纖維惱人黏膩得糾結成一團,

圍巾的其餘部分,仍是一片粗糙清爽觸感;

 

稍稍走樣變形的編織紋路,

無聲透漏了 它 不擅收拾社團部室的主人,

其實,有著 按時將所有衣物不分種類、

無衣物柔軟劑添加、狠狠一氣通通塞入洗衣機內涮洗,

勉強說來,大概、還能算得上是良好的規律生活習慣

 

── 對自己要穿的衣服,也稍微細心一點嘛! ──

 

對於圍巾主人的魯莽粗心,

仍是有那麼點的 小小不滿、惦念,

仔細捻揀了揀 圍巾邊緣,被衣領、肩袖磨蹭茂生的毛球,

她微微嘟嘴輕唸著。

 

不自覺地 遊神揣想起,

 

他 往常一般,

 

扳起無表情樸克臉、撇逆著稜線分明嘴角,

睨視瞪豎成 倒三角形的狹長眼眸 前方,

 

正按部就班操作著的,

 

卻不再是 泛著銀灰冷冽色澤的VAIO NB

而是 嗡嗡運轉不停的 家用或投幣自助式洗衣機 …

 

── 嘻嘻 ~ ──

 

想像著 他,

 

匆匆將整籃衣物塞入洗衣機後,

隨即不耐瞪視、無聲威嚇著 洗衣機加快運轉秒速,

卻只能枉然徒勞、繼續呆站原處的 傻瓜小朋友模樣,

 

方才的不滿掛心,

似乎、也稍稍得到了補償,

 

哄慰似地 柔柔撫拍了拍圍巾織面,

真守難得露出 一彎 惡作劇般 得意調皮笑顏。

 

 

暫且擱擺下圍巾,側手拿起置物架上

姐崎家愛用的軟綿綿兔寶寶‧衣物柔軟冷洗精

 

旋開淡黃色瓶蓋,

 

嫻細熟練的手勢,

卻隨著瓶口清爽溢出的淡甜氣息,頓了下來;

 

社辦更衣間內,排序第一號的置物櫃中,

總是宛如龍貓森林中,隨意亂竄遊蕩的小黑鬼般,

不時散落擺放著,幾罐UCC BLACK罐裝咖啡 與 BLACK無糖口香糖,

 

想起 他,視一切甜膩氣味物品

如同萬年世仇宿敵到近乎偏執的 日常慣習,

 

低頭看了看 手中,

印著朵朵小花和小兔子大頭圖樣的冷洗精瓶身,

 

嘆了口氣,半闔起冷洗精瓶蓋,

她有些不知所措地 鼓脹起臉頰,

猶如苦惱的帕丁頓小熊般,歪頭認真思索著 …

 

不知不覺間,

 

視線 又悄悄溜轉回

洗衣機前,色澤深黯的那方圍巾

 

── 應該……

           應該、沒有關係吧?──

 

闔眼蹙眉,定定思忖了好一會兒,

沉沉深吸了一大口氣,真守睜起一雙晴朗眼色,

 

只是,

 

黑白雜間的織面圖樣,

再次 豁然繪染映入瞳眸眼間,

指腹 重新觸執拾起,眼前

那方,毛球、雜線淺粗錯起圍巾的 一瞬,

 

她的耳尖,

 

卻又是

 

視破、捉弄著什麼似的,

一點也不爭氣地 倏然竄起襲來 一抹燙熱觸感

 

── 我只是…只是…

          只是要確定一下、洗衣粉的味道而已嘛! ──

 

細膩柔和的 眉睫,

難為情地 驟然困窘蹙起,

拾捻著圍巾的 指尖,也因著

些微侷促緊張氣力,泛起 淡淡緋紅指暈;

 

鼻尖 緩緩探試、湊近 手中那卷毛織物,

小狗狗尋覓、確認著 寶貝玩具或小毛毯的存在時 一般,

慎慎小心地,嗅了嗅 色澤分明、沒有咖啡汙漬濺染的大半織面 ……

 

── 嗯?──

 

細細蹭嗅、追記尋憶了好一陣,

 

她才察覺,

一絲 淺淡薄碎,

 

恍如 昨晚,

自己 被匆忙攬抓牽起、一頭重重撞上

 

他 襯衫襟前的 一剎,

 

片瞬掠過鼻息間隙,

 

淡得 旋即被

塞柏拉斯的不悅吠叫 撕裂碎去,

轉瞬颺散無蹤的 清爽樸素氣息 ──

 

柑橘、檸檬、一點點肥皂絲 …

 

應該是 那款,

沒有多餘香精或柔軟劑添加,

洗淨效果良好,定價僅需500日圓的基本功能洗衣粉;

 

平淡素直得 總在

晾晒妥當,而後 齊齊懸置曬衣繩架上的 衫尾衣角,

趁著涼風起勢,頑皮掠劃過 臉緣眼角的 片刻,

才讓人依稀覺察意識的 淺淡嗅感,

 

像極了 他,彆扭迂迴,

難以覓察尋著 一絲破綻、跡痕,

 

總是 歛影瞞藏,

怎麼也不肯讓人探知地,

悄聲塞入誰人手中,隨而閃身隱去,

因而,也總是 粗率擦身而過、難以察覺覓見,

 

那樣,頑固倔強,

卻怎麼也不肯打擾誰人的 細膩體貼溫柔。

 

 

── All of a Sudden ,──

 

指尖,輕細掠劃過,

猶如 它的主人般 彆扭不坦率,

色澤深黯,卻柔軟溫厚的樸舊圍巾 …

 

昨夜,

 

驀然圈護覆上 髮梢頸間,

暖暖安心的沉厚觸感,

 

還有,

 

她 愣愣轉身行去而失神未察,

他 仍默然佇守門前,定心看視護守,

執傲 卻也溫柔誠摯的 削長身形,

 

全部,

 

恍若 都與那抹

樺然羽白了 一晚夜色的 細碎初雪,

 

再次依隨覓來,悄聲落墜印入 眼前 …

 

──  …… I Miss You.  ──

 

 

早已覺察明白,卻怎麼也

無法坦率喃唸細述、最根本的 答案,

悄悄地 迴盪鳴響起音,

 

驟地,她

 

才被熱紫蘇茶安撫緩下,

不再泛紅灼熱的 晴朗眼瞳,

又是惹起,一漫 淺淺水色霧氣 …

 

清水稀釋後的兔寶寶冷洗精,

輕飄飄地 漫起一汪 寧靜靦然氣息,

 

細膩珍視地,輕手漂洗浸拭起

與自己最喜歡的Rocket Bear保溫瓶,

排排置放床邊矮桌,無聲佇留了一夜的 他的圍巾,

 

真守暖暖漾起 一彎,

被冬陽映照得泛起些許緋暈,羞赧 卻坦率篤定的 恬淡微笑。

 

答案,其實、一直都在這裡的。

 

 

 

午前11點的陽光,

亮恍恍地 閒散篩入一室暖金色澤,

 

只有碗架餐具點點篩水滴答聲的 寧靜廚房內,

蘋果茶和薄荷葉茶的暖和清爽香氣,

猶如窗外,暖陽沁冷空氣的冬日晴天般,仍是滿滿泛漾不散;

 

目送著女兒出門,等著她

轉過前院柵門燈座,習慣性地 又再回頭揮手的二次掰掰,

再叮囑了一遍:「路上小心,晚上見!」,

闔上玄關大門,扶起餐桌前的紅茶保溫罩、再添了一杯蘋果茶,

真美媽媽打算趁著午餐前,再預習準備一下

午後烹飪教室的 南瓜蒙布朗食譜

 

── 嘿嘿 ~ ──

 

只是,

 

想起稍早之前,

捧著深黑墨綠底色茶罐,細心濾煮起 薄荷葉茶,

卻被自己捉弄驚嚇得 慌張爆紅了 一張小臉,

手忙腳亂得說不出話來的 真守,

 

才翻了幾頁食譜筆記、札記本的 真美媽媽,

還是不怎麼專心地,咯咯竊笑了起來 ──

 

25分鐘前。

 

Mamo ~ 我已經幫妳裝好一罐蘋果茶囉,」

察覺熱水壺嗚嗚鳴起的沸滾聲響,

怕是真守沒有察覺,置放在她提袋旁的粉色保溫瓶,

擱下手中的記事本,真美起身探進廚房、朗聲提醒道:

「不用再多 ──

          咦?真難得呢,今天想喝喝看薄荷茶嗎?」

 

瞧見真守手中的深色茶罐,

她有些詫異地 驚訝輕笑著。

 

「啊!有、有…蘋果茶我有收起來了哦!這個是…」

茶罐內的墨綠薄荷乾葉,小小驚嚇地 震灑落下些微。

抬眼瞧見,媽媽輕快溜進廚房吧台的身影,

倏地,真守微微心虛泛紅了臉緣,

有些慌張地 趕忙伸手捻揀收拾散落了的薄荷乾葉:

 

「… 這個、這個薄荷茶是…是…」

 

一時,腦袋卻又當機罷工般,

怎麼也想不出完美隱瞞的解釋語句。

 

「嗯?」

緩步挪向廚房吧台邊的餐桌,

真美好奇等待著,女兒尚未完結的輕細語句。

 

一旁桌邊椅座前,與深藍書包齊齊擺放著的深黑提袋內,

已是收納其中的暖色保溫瓶 鄰邊,

端整捲起、洗烘得乾爽暖蓬的 黯色圍巾,

卻是 不經意地,掠映闖入 她的眼角視野

 

── 啊、是因為那個孩子呢… ──

 

抿起唇角,意識到了什麼的 真美媽媽,

竊竊揚起 一彎 機靈慧黠微笑:

 

「嗯,是要用來代替黑咖啡的提神飲料嗎?」

 

合掌輕輕『啪達』了一聲,順勢擲出圈套正解於無形,

她明知故問地 和藹猜測笑問道。

 

「嗯。」

毫無防備地,她愣愣點了點頭:

「熬夜又喝黑咖啡,要是心悸就不…… ── 咦!?

 

「要是心悸就不能帶大家練球了呢。對吧? 」

歪頭甜甜笑睨了女兒一眼,

覆誦交代著食譜材料般,她熟練續接完成中斷了的語句。

 

媽媽 ── !!!!!

 

豁然爆紅了一張小臉,

真守用快被惹哭出來的慌亂音調,尖聲抗議著。

 

真美媽媽,得意露出完全勝利的凱旋甜美笑顏。

 

──

 

茶杯內的蘋果茶,仍暖暖泛著酸甜香氣,

墨綠底色深黑邊的薄荷茶罐,還擺放在桌邊吧台前。

 

擱下手中的札記本,她玩心驟起地 推椅起身,

轉開茶罐,捻起一末薄荷葉、擲入承著穗金蘋果茶的杯中,

 

淺淺啜了一口,

甜甜清爽氣息,緩緩沿著咽喉,擴散開來 …

 

好可愛的味道。

 

按壓了壓自動筆芯,

迫不及待地 寫記下新發現花果茶配方的同時,

真美一邊衷心默唸祈願著,

 

祈唸,

 

6個小時後,

已遠在伊斯坦堡‧聖索非亞大教堂那端的楯夫,

能夠如同15年前的平安夜那般,與自己默契相犀 …

 

當來到大教堂泣柱(Weeping Column)面前時,

除了聖誕節大賽的勝利,

 

還要、再多許下一個,

 

保佑

 

那兩個遲鈍、彆扭傻孩子,

能夠早日坦率察覺彼此思念 的 願望。

 

擱筆、闔起札記本,

暖暖捧起茶碗,真美輕輕吁了口熱氣,

心滿意足地 漾起一彎開朗溫厚微笑。

 

 

 

午前1130

 

離峰時段的電車車廂,

空蕩蕩的、不似往常一般擁擠雜沓,

中午時分的溫厚陽光,悠哉悠哉地循著大面車窗,

暖暖流轉映落鋪敷在 她 弧線柔和的髮梢頸肩。

 

心神不寧地,不時低頭探看著

穩穩端坐自己草綠制服裙襬膝前,

承放著 洗烘過的暖蓬蓬黯色圍巾,

以及,粉、銀色澤兩罐保溫瓶的 深黑紙製提袋 …

 

平時,

 

總在翻看檢閱著各色練習紀錄、陣型簡圖,

或是,倚著車座椅背的淺睡微眠中,倏然越行而去,

不過20分鐘的通勤片刻,

 

今天,

 

卻是如此 心急不耐的晃盪漫長。

 

 

通勤電車喀答喀答的規律行進聲響,

猶如小黑魚般悠游率直的歌詩字句,

隱隱悄聲細語、默默一二倒數著 目的地站名…

 

微微扶捧起 膝前的深黑提袋,

苺紅手套溫暖包覆著的 小小掌心,

細膩珍視地,將它 再多收踡抱近 自己的臂彎一些

 

── 再過一站,就能見到你了呢。──

 

無聲地,

 

真守略略低側下臉緣,

喃喃悄悄地,揚起一彎 恬柔誠然微笑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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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akiyamaj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