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反戰」:逐漸無效的口號─戰爭辭典

文/陳韋綸


轉載自:破報復刊527號  http://pots.tw/node/5447

「戰爭」(war)何以需要「辭典」(dictionary)?
其疑問在於自波斯灣戰爭後,
後現代已宣稱傳統「戰爭」意義於當代難以為用,
布希亞(Jean Baudrillard)稱之為「戰爭的幻滅」,
「戰爭」意義本身被電視過度供應的影像吞噬。
再者編纂辭典可能造成語言的窒礙難行,
如牛津英語辭典以權威之姿載明正確與錯誤的用法,
總讓語言失去生猛的生命力。

「戰爭辭典」(Dictionary of War)聽來就像是在
一個如危樓般搖搖欲墜的學科上建立正典,
電視上不是有很多戰爭評論家了嗎?
市面上不是有很多戰爭史和軍武雜誌了嗎?
難道我們對於戰爭還不夠了解嗎?


將戰爭辭典(Dictionary of War)塞入「辭典」應有的框架
是個錯誤─它並不提供辭性、解釋及例句,拒絕規定正確用法;
它是「共同創作的平台」(collaborative platform),
從零六年開始,德國新媒體組織Multitude e.V.
先後於法蘭克福(Frankfurt)、慕尼黑(Munich)、奧地利的格茨(Graz) 、
柏林(Berlin)以及塞爾維亞的諾維薩德(Novi Sad)舉行為期兩天的論壇,
邀請藝術家、學者、科學家及行動者在二十分鐘的時間限制內,
不拘媒材、不限形式來創作在當代戰爭論述中
重要、被忽略或是尚未被檢視的一個概念。

論壇的過程將被攝影下來,放在戰爭辭典的網站上供人下載及觀看。
截至目前為止,如果不包括台北雙年展與韓國光州雙年展
預計創作的40個概念,已有125個概念的影片片段可以觀賞。


戰爭辭典的「創作概念」與和傳統辭典的「釋意」是不同的;
釋意是一種單向的溝通方式,
雖然旨在闡明其義,卻是規定語言的唯一用法。

然而在當代戰爭論述所運用的辭彙,許多已經顯得陳腐而難以為用:

舉例而言,過去「戰爭」暗示著一種雙方勢均力敵的武力相對,
然而以小布希政府入侵伊拉克為例,如今唯有單方擁有絕對優勢時,
「戰爭」才有可能發動,然而面對當前的戰爭形式,
卻又讓人懷疑「戰爭」是否是個恰當的辭彙。

戰爭辭典的其中一個目標,便是揭示隱藏於字彙之中的權力關係,
「創作概念」實為面對現實,避免被字句所矇蔽。


回顧舉辦過戰爭辭典的城市,
對於當代戰爭擁有各自的經驗與情感糾結:

第二次世界大戰對於德國幾個城市人民的受創
與北約組織對諾維薩德長達近三個月的轟炸是不同的,
舉例而言「homefront」(戰時前線後方的民眾)
對於九一一之後的美國人民必然有特殊的感受(見本文對「homefront」的解釋)。

戰爭辭典並非創造舉世皆然的統一知識,
而是透過創作概念,重新認識「戰爭」的本質,
透過錄像裝置、演說、音樂、漫畫以及各種媒材,
消除文字符號與其指涉意義的距離。


以下挑出幾個概念,讓讀者了解在戰爭論述中,
時常被使用的辭彙在當代的歷史脈絡下,其意義在不知不覺中被遺忘,
以及創作者如何運用其它方式表達概念,
來克服文字與意義之間的差距:


Anti-War:反戰的

「『反戰爭』不再是個有用的詞彙。」

長期關注全球化(globalization)與去國家(denationalization)概念、
目前於哥倫比亞任教的社會學者Saskia Sassen
於零七年柏林舉辦的論壇上為其演說破題。

「『反戰爭』成了『反詞彙』(anti-word)。」她繼續說道。
看似若入詭辯的開頭,令人想起那位在聯合國安理會
授權伊拉克使用武力之後,聳動地於法國《解放報》(Liberation)宣稱
《波斯灣戰爭不會發生》的布希亞(Jean Baudrillard)。
Saskia Sassen與布希亞的相同之處,
在於同樣否定「戰爭」概念,然而僅僅如此而已:

當布希亞認為戰爭現實儼然為過度電視報導取代時,
戰爭不過是一次大型的軍事展演,另一方面
Saskia Sassen則認為當代戰爭無法符合「戰爭」之結構(architecture),
自零三年美軍入侵伊拉克後,戰爭只在
單方擁有「絕對軍事優勢」(absolute military superioity)才有發動之可能,
卻也因為如此,「戰爭」非「戰爭」,
而是一種懦弱的形式(form of cowardice)。

不同於布希亞辯證上虛無地否定戰爭現實之不存在,
Saskia Sassen只承認「戰爭」一詞之不適用,
實際上,沒有身分的移民、勞工階級的男女
在英美政府無法提供完整的保護下,被送至伊拉克,
而巴格達的轟炸畫面亦不僅僅為電視擬像。


Saskia Sassen進而說明,當今每場衝突有其特殊脈絡,
如果只是看做「國家」與「國家」之間的戰爭,
便是忽略領土、權力與權利(territory, authority, and rights)不再以國家為中心,
而是呈現離心化(centrifugation)的過程;
她認為傳統反戰示威已經無能為力,行動者應另尋平台,
找尋新的政治場域來應對「戰爭」一詞的無效。
同樣地,人們必須思考「公民」一詞蘊含著
個人受束於國家的意義,試著以不同身份,來撼動國家─個人的權力關係。


Think Tank:智囊團

零四年羅馬尼亞加入北大西洋公約組織,
隨即投注兵力於阿富汗戰場,羅馬尼亞裔的藝術家Dan Perjovschi
在之中看見了一個由美國主導歐洲各國的軍事結盟。
從字面上望文生義,Dan Perjovschi以「會思考的坦克」為題,
創作出十三張尖銳十足的漫畫。

坦克作為權力象徵,
美國於歐盟各國的不同在於坦克上的旗幟,卻仍是同一台坦克。
Tank做另一解則為儲放液體之槽,
聯想到「oil tank」(儲油槽),再供藝術家大作文章,諷刺一番。


Homefront:大後方;戰爭時前線後方的民眾

兩次世界大戰期間,
戰線後方的群眾扮演了「生產」及「服務」的角色;
然而在美國入侵伊拉克期間,美國本土的民眾坐在電視機前
看著CNN 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新聞播放,一邊大口咀嚼比薩,
「homefront」不再指涉「生產」及「服務」,而是「消費」和「大眾媒體」。

Michalis Pichler從路旁的垃圾桶蒐集各式印有美國國旗的比薩盒、
寫著「God Bless America」(天佑美國)的咖啡杯及塑膠袋,
於紐約曼哈頓街頭,將這些物件排列成

「I Like America and America likes itself」
(我喜歡美國而美國喜歡自己) 的字樣,

並以攝錄機記錄下民眾的反應。

國旗所指涉的「神聖性」不是因為燃燒國旗而消逝
─燃燒國旗從反面來看仍然肯定不可褻瀆性─
而是被印製在消費性產品上所吞噬。

當一位海軍陸戰隊成員看見Michalis Pichler的作品時,
皺著眉頭說道:「我不可是為了比薩盒而戰,而是我的國家。」
然而透過創作者的作品,觀眾將暸解「愛國主義」
與小布希於911事件後「鼓勵消費」的口號居然有了意義上的關連,
也因此遭到解構而看來荒謬。


Comrade:1.夥伴,同事 2.(共產黨的)同志 3.南非年輕黑人激進派的成員

出現在好萊塢戰爭片如《黑鷹計劃》和《搶救雷恩大兵》、
或是國片《教育班長》系列的「同志」或「同志情誼」
蘊藏相同的再現(representation)問題:

首先是好萊塢有意地販賣並強化男性之間的情誼的同時,
亦強化對「它者」的排除,正當化戰爭中的殺戮場景;
同時是女性再現的缺席,戰爭片中的「同志」是相當男子氣概的,
女性觀眾無法在這類電影找到自己,這樣的情誼是男性的專利。

由建築家Tor Lindstrand與編舞家Marten Spangberg發起的
International Festival將這些片段從原本的脈絡中抽出後製,
完成影像的拼貼,重新賦予影像脈絡(recontextualization),
以突顯這類影片隱藏的意識形態。




台北雙年展國際論壇─戰爭辭典:
10.24(五)10:00-17:00
10.25(六)10:00-18:3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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