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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載:哪裡有問題 就往哪裡去 / 專訪黑手那卡西─工人樂隊

文 / 陳韋倫
破報POTS 復刊648期 2009.2.20  http://www.pots.tw/node/1817


楊友仁是這麼稱呼自己的樂團黑手那卡西─「矛」派樂隊。

他說搞音樂不是為了自己爽,
幾年下來他們學會從社會矛盾位置出發,他們的行動是文化、是音樂。

《黑手參》的發行令人驚覺這支樂隊強韌地挨過12個年頭;
一方面幾位團員的身影穿梭於抗爭場合,
另一方面又不甘僅作為一支「社運樂隊」
─了表心意地寫人道關懷式的歌曲,在運動現場哼哼唱唱,加油打氣而已。

由五年前《台灣牛大戰WTO》開始,
黑手那卡西有意識地突圍「為運動而服務」的被動角色,
以文化行動主義進入社運,透過集體創作的方式,培力底層民眾發聲。
與此同時,《黑手參》也拋出另一個問題,
關乎美學感知的落差 ─
12個年頭顯然未能將黑手那卡西逼出音樂上先鋒的步伐,
令人想起香港社運樂隊噪音合作社幾年的聲響實驗得到一片讚美;

更往前一些,
台灣交工樂隊似乎成為今日社運樂隊的標竿,
相對地,黑手曾經這麼感歎:「在社運音樂史上,黑手經常是不被提起的。」


然而是團員們對於文化抵抗的摸索與實踐,
在長期耕耘的運動土壤中,長出這樣一張專輯 ─

過去幾年「讓弱勢發聲」的成果積累,
嘗試讓黑手的群眾進入創作過程,而不僅僅是作為底層聲音的代表。

也想起這麼一段詩句:「這不是布爾喬亞的意像營造。」
可以這麼說,行動幹掉一切上頭,黑手比任何本土樂團走得更快。

在專輯發行之際,破報記者來到黑手那卡西的辦公室,
與其中四位團員:
陳柏偉(以下簡稱陳)、王明惠(以下簡稱王)
與 楊友仁(以下簡稱楊)、莊育麟(以下簡稱莊)進行訪談。

以下是訪問內容:


破:「集體創作」大概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概念?

陳:
黑手那卡西成立之前就有集體創作的概念。
從台灣工人抗爭運動開始改編歌曲,這是集體創作的雛形。

88年新光紡織士林廠關廠抗爭,為了要讓大家一起唱和,
就大家一起來拿一些老歌,看那些可以改掉,符合當時情況。
只是說當時沒有創作全新歌曲。
但是經過改編,對於抗爭過程中的工人來說,
它其實像自己創造出新的歌曲。

那時工委會找了底下幹部和抗爭中的年輕人,
大家一同討論關廠引發的現象。
〈福氣個屁〉其實已具有集體創作工作坊的形式。


破:集體創作工作坊是否有個階段性進程?
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拿起吉他譜出一首歌…


陳:
好像也不是進程。
就是要看參與的人狀況在哪裡。
以〈福氣個屁〉來說,大家都在運動內,
對社會有很多看法,自然而然參與層度很高;

當時也沒有說「或許我們可以來搞音樂」,
反正就是把歌詞弄順,我會寫歌,
楊友仁和他的樂團無聊男子組織會彈樂器,就這樣把歌搞出來。
後來參與無殼蝸牛運動時,我們就想說

「是不是除了歌詞之外,工運參與者也可以發展出旋律?」

但其實很難。

後來楊友仁與無聊男子組織提出歌曲架構,
之中有人提議或許可以加入一段類似饒舌的東西。


破:那時候比較像是提供一個旋律,然後引導大家?

陳:
對,那時候就是有一個架構。
那也不算是引導,因為樂手之間也在摸索這首歌要怎麼組合起來,
有點像在編曲,過程中突然參與的人有一些想法,
把新的歌詞、旋律,在共同創作的氛圍中加進去。


破:〈回家〉、〈阿母的飯鍋〉兩首歌故事性強、情感渲染力很大。
當初是怎麼創作出這兩首歌的?


陳:
1999年時工殤協會開始做「尋找工殤」,
希望整理工殤者和家屬經驗,透過說故事的形式。
一開始我們沒有操作過這樣的工作坊,在過程中發現蠻有趣是:

工殤死亡者家屬怎麼從創作過程,
把他們隱藏在心底、無法對外述說的情感表達出來。

集體創作類似團體治療效果。在過程中互相參看他人,並講述切身經驗。
後來他們想做會歌,但是我建議不要,
因為會很八股。是不是可以講故事、搞詩或寫文章。


破:那〈來自湄公河〉呢?

陳:
TIWA有老公班,叫「男人茶室」,
彼此匯聚在一塊談情感關係、面對社會評語等等。
我請大家回去寫「如何對其他人述說自己的婚姻。」然後拿出來討論,
過程中個人情感不再私秘,具有社會普遍性。

對我們而言,許多運動都不是直接第一線深入。
我們如果是基層工作者,可能對歌曲會有功能性期待。
但是因為身處外圍,所以可以讓他們把想寫的東西寫出來。


破:與社運連結緊密樂團,
黑手似乎刻意維持「俗擱有力」的通俗風格;
在運動與音樂美學兩造間怎麼取捨?


陳:
這過程當然經歷過很多衝擊,譬如說「歌曲到底要不要做得很俗」,
「俗」是說音樂性真的很爛,或是維持一定程度,讓人「覺得這是音樂」。

楊:
我們一直嘗試以文化形式介入,開創另一種抵抗空間─ 進行文化抵抗。
雖然不是直接抗爭,而是德勒茲所說「rhiozme」(多點延伸的根莖)的概念:

如果運動要萌芽、要長出很多根莖,
那我們要變成土壤,那音樂資源可不可以是培養抗議文化的土壤?

「為」弱勢發聲和「讓」弱勢發生是不一樣的
簡單寫一些人道關懷沒什麼意思,要嘛透過文化行動直接引起社會互動。
這樣就不是關起門來做音樂,而是讓他們能跟我們一起唱歌



破:所以你們認為自己是社運樂隊嘛?

莊:
我認為是更進入社會運動進行文化生產的組織。
很多抗議歌曲當然有影響力,但是姿態可能不這麼貼近。

楊:
是工人樂隊。社運樂隊只有出現在抗爭場合。
或者,不是一支樂隊,而是群眾團體、文化行動組織;
我們的文化行動主義是透過音樂形式,位置上由具體社會矛盾出發,而不是自己爽。
「矛」派樂隊,哈哈哈!
破:你們怎麼看待另一組社運樂隊「交工」?
你曾經說過:「在社運音樂史上,黑手經常是不被提起的?」


陳:
當時所有目光─文化圈或是社運圈─都放在交工,
認為這是某種文化上的勝利、社運的榜樣。

對黑手來說就怪嘛!
很多人當下把黑手在社運參與視而不見,
或是認為黑手是粗糙的、沒有專注在文化,是為運動而服務的。
對我們而言,是很大的挫折。

但是這樣看社運/樂隊是自我矛盾,還是專注於所謂音樂美學上。
只是剛好交工那時搭著美濃反水庫運動出來,
所以有運動性,被提升到很高層面。

而黑手相對地被忽略;或是拿交工比黑手;
說交工真的很棒。或是黑手不是這麼成功。

這麼多年來黑手沒有散。
重要原因是在當初公委會下組成運動脈絡下,進入成員很多是從運動脈絡進來,
某種想像的目標上,比較有辦法一起做事。

對黑手而言,音樂如何對聽眾、社會運動發生關係,還是比較重要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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