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載自:
Sounds and Fury(聲音與憤怒‧張鐵志部落格)
http://blog.roodo.com/SoundsandFury/archives/6170171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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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前往北京最大的藝術特區七九八。
這是一個極為有趣的地方,
舊工廠與各種潔白明亮或繁複華麗的藝廊和咖啡店交錯並置著。
而此刻,一切的矛盾更被誇張化,
因為所有的道路都在翻修(一切為奧運啊!),
泥土與磚塊成了藝廊外的藝術裝置。
於是,整個七九八的現場,
本身就成了一個最精彩的討論藝術與社會關係的藝術作品。

傍晚到了晚上沙龍地點三十七度書吧。
這是一群頗有理想的媒體人開的,在一個現代化的住宅社區中。
晚餐和店長的大貓以及他的朋友,
包括隸屬於外交部雜誌的主編Y和一位自然保育工作者大虎
(他家書有一半是繁體,現在的計畫是要開一家賣自然保育用品的商店)。

今晚的沙龍是我在北京的第二場公開演講,也是比較驚濤駭浪的。
首先是對談對象一直無法確定。最早是確定了音樂時空主編、
中國樂評的一哥郝舫,但他後來忙賑災活動而無法到。
另一位對談人老莫也是在前一晚趕去四川。
我們本來也邀請一位樂隊主唱吳虹飛,她也臨時要去採訪。
還好,最後,意外地邀到中國目前最有代表性的社會批判歌手周雲蓬。
他是一位盲人民歌手,去年出版的第二張專輯「中國孩子」
用詩意的歌詞批判各種社會問題,大受文化界與媒體好評;
地位有點像九零年代初的陳明章或是現在的生祥(他在不久前也與生祥在北京聊了)。
主辦單位又邀請了某雜誌主編X當對談對象。

我先聊了一會兒寫作的理念和這本書內容,然後周雲蓬和X回應。
周雲蓬極力避免被貼上什麼抗議歌手的標籤,
也強調寫歌就是寫歌,不是為了什麼社會。

號稱年輕時是搖滾青年的X與ㄚ對我提出許多質疑,
包括在中國沒有搞社會運動的條件,我談的美國狀況不適用於中國,
因為現在的中國都不喜歡混亂,所以說叫搖滾來搞社會運動
一定會被中國人民反對。他們也說,現在中國沒有空間寫抗議歌曲。
這些說法都是把我的命題極端化,
說我是主張歌手寫激烈的抗議歌,進行社會革命。
其實本書最低限度只是呼籲音樂人和年輕人更關心公共事務。
照一個北京朋友的說法,
他們是刻意要引導我說出「反革命」的言論(意思是反政府)。

Y也提了一種看似激進,其實虛無的提法。
他首先用挑釁的提問說,這本書是希望我們從美國借鏡嗎?
那麼NGO可以如何和音樂合作?
我舉了中國綠色和平和迷笛音樂節合作的例子。
他反駁說,中國現在沒有真正意義上的NGO,因為都是必須官方許可的。
所以這些合作都是受限制的。所以他又問說,該怎麼辦?
問題是,他的態度
不是誠懇的想要討論改革者可以如何務實地在重重限制下行動,
而是挑釁式地問,你想怎麼搞?
在台灣,我可以開玩笑地說,
如果你覺得體制內讓人碰壁,那就推翻體制啊!
在這裡,我不能開這個玩笑;只能說,
那就做多少算多少,進行體制內的改革。
綠色和平不是已經在做了嗎?

但他的答案可能是什麼都不要做。

在這些針鋒之外,加上前兩天顏峻的疑問,
我開始認知到在中國談聲音與憤怒的問題。
因為這曾是一個極權主義的國家,
政治無所不在,他們甚至還有革命歌曲的傳統:
歌曲本來就具有政治功能,只是是政治動員性的。
所以這個「後極權社會」會有一種反政治的氣氛,
尤其是擔心文化、藝術過份政治化。
所以周雲蓬在現場說,我們要反對那種集體主義的東西,
一首歌不要去談什麼太大的東西,也不要背負什麼意識形態;
談些小情小愛不是很好嗎。我們要讓個人有更多空間。


這個論述當然不完整,
社會批判歌曲不必然連結起什麼集體主義,
且他自己的作品正是充滿最多社會關懷與批判。
但是他卻提到很真實的東西:
他們要更多個人空間,他們要藝術有更多不與政治沾邊的空間。
所以,我在台灣去談音樂與社會改革的連結,
是在一片蒼白的基礎上去鼓吹;
或在西方我們是去挖掘那個潛藏的理想主義傳統。
但在中國,去談音樂或文化的政治化,
對於一個後極權社會來說,似乎太快了。

沙龍結束後,台灣的聲音藝術家小筑和其蔚
帶了他們四歲的聰明可愛小孩來找我。
從大學時就聽到林其蔚的名字,他組了台灣第一個噪音團「零與聲音」。
首次見到他,驚訝於他的優雅帥氣,莫非是在法國混過所留下的痕跡。
他們夫婦和小孩在過去這一年先後搬來北京。
另一個在沙龍結束後來的朋友
是中國著名樂隊「幸福大街」的女主唱吳虹飛,
她的正職是南方人物週刊的記者。能唱能寫,人又超可愛好笑。
這個團是少數樂齡超過八年的北京樂隊。
離開書吧後,我們幾個人去阿飛家喝酒。
我說,第一次到北京搖滾天后家喝酒,很high。
他不知認真還是開玩笑地邀請我陪他們去巡演。
這是一個誘人的提議,如此一來,
我就可以演中年版、中國版的「成名在望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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