腳踏車沿著姐崎家附近的巷道,一路下坡行去時,
輕緩墜下的雪勢,
也隨著蛭魔踩踏踏板的節拍,
連綿細碎地 追染鋪覆上了 一旁的街景 …

一年半前,
確定泥門高校的入學通知,穩當落入自己、栗田和武藏三人的手中後,
為了儘早掌控 / 支配 泥門町週遭環境,
展開泥門惡魔蝙蝠隊成員招募宣傳活動、設置募集(!?)球隊專屬奴隸的陷阱,
收到通知的當晚,蛭魔就逼著
被他贓到 把應該交給太太保管的家用公款,
偷偷拿去購買鋼彈-紅色夏亞限定版模型的房屋仲介業務員,
找到了 位在泥門二丁目靜僻巷道內的出租單人公寓、簽下了租約;

隔天清晨,
沒等大廳櫃檯的晨間值班人員到職,
他已指揮著栗田,將所有家當丟上武藏家的小貨卡,
神鬼不覺地 搬出麻黃商務飯店。

那時,尚是冬末春初的峭寒

武藏一腳催下油門,
後載的栗田,險些被卡車後作用力甩倒的一瞬,
隱隱透著天明微光的灰沉天空,竟也降下了 細碎春雪 …

猶如方才,
悄悄遮染 她 栗色髮梢,

卻隨引 那雙湛藍眼色,

無聲沉落
他 眼底的 絮白夜雪一般 …

只是,

相仿疊覆的雪色間,
除了那句 簡單不過的「謝謝妳 / 謝謝你」

對於她,

更多的 卻是,

難以轉譯言說,
卻已然 層迭流轉不止,

靜謚深緩的 無盡心緒 …

── 也不只是 …
想寵愛、疼惜著妳而已 … ──


搶在雪勢轉大前,回到租住的公寓,
鎖上門,擱下便利商店提袋,
卸下肩上的書包、背包

── 唔! ──

側過頭,蛭魔才察覺
身上的草綠色制服外套,早已鋪綴上一片薄薄碎雪,
長長的耳朵,也凍得 知覺有些遲鈍。

沖過熱水澡,身體總算恢復了熱度,
被浴巾覆蓋著的一雙長耳朵,也是暖呼呼的。

翻出便利商店提袋內的飯糰、速食杯味噌湯,
抄起呈滿了水的茶壺,架上一旁的瓦斯爐、轉開火源,
斜倚著窄小單人廚房的流理台,
蛭魔一邊揉擦著 溼答答的金髮,一邊等著水滾

側過頭,
牆上的掛鐘,已是將近11點整的格位

── 應該,
已經睡了吧… ──

擦揉著 濡溼髮梢的手,
跟著 頓了下來 …

回程的路上,
擔心服過藥的她 想睡,而沒坐穩、抓牢,
腳踏車 幾次行經轉角、燈火黯淡處,
他總順勢側過頭,悄悄地 向後載探看著 …

是高燒引起的畏寒吧?

她纖細的指尖,仍是
固執卻信賴地 輕輕拽著 他的外套下襬,
深黑圍巾披覆著的 削瘦肩臂,
卻是微微弓攏著 怕風地 瑟縮在他的身後,
閃避迎面而來的冷冽氣流 …

靜默地別過頭,
腳踏車的踩速 慢慢地 減緩下來。

他什麼也沒說,

卻怎麼也找不到

再為她
多做些什麼的 藉口 …

猶如 那數十個夜裡,

總是隔著 惡魔蝙蝠號卡車後視鏡,
瞥見她 還未將睡袋覆上,
卻已在狹窄的駕駛座內,沉沉睡去的倦累面容時 一般 …

如此 心急不定的思緒 ──


美國德州時間 凌晨0:00

猖狂咆哮的AK-47,擊出彈匣內最後一發子彈,
雪光、門太、瀨那爭先恐後、匍匐趴倒在當日既定行程終點,
抱著精神支柱‧週刊少年JUMP,
與換帖好兄弟一輝、浩二一同仆街的庄三,
差點閃(滾)避不及,險些被隨後躺平在地的栗田、小結壓扁的同時,

泥門惡魔蝙蝠隊,
終於 平和安祥(!?)地 完成了 死亡行軍Day 1. 路程。

沒等廢倒在地、貧弱呻吟著的 那群死小鬼
要水、要冰塊、還要繃帶,囉哩八嗦地哀嚎鬼叫起來,
向來體貼入微、細心看顧著眾人的 球隊管理人‧姐崎真守,
早已躍下卡車前載,
拎起急救箱和儲備用水,俐落地替那票小鬼們冰敷、包紮著。

看看 那群死傢伙,
在死管理人與溝六那死酒鬼的安頓、照顧下,總算稍微恢復了精神,
抄起行李和一旁的AK-47,
丟下「24小時後再出發!」的指令,
蛭魔跨出往常一般的颯然步伐,向卡車另一側走去 …

是習慣吧?

自從栗田那死胖子,
在麻黃中學的頂樓水塔旁,
找到正草擬著陣型簡圖的自己、興高采烈地大叫:

「一起來打美式足球吧!!」

此後、一直以來,
罩著死胖子、死老頭,還有,現在這票死小鬼,
就是 那樣理所當然的一件事…

因而,當她 毫不考慮地
答應擔當泥門惡魔蝙蝠隊的球隊管理人,
而被拐進校舍西南方、那間亂無章法的社辦

此後、不知不覺間,
自己 卻也成為 被掛念、照顧著的一方…

回神察覺 這樣的 微小變幻,
向來 反應迅捷、一心不亂的 他

── 「謝謝」這句話,
是有這麼好講出口的嗎!!?
誰跟你這濫好人死胖子一樣啊!!!? ──

一時,卻是困窘失措。

因而,

此後 不管是
賽前充足氣力的 飯糰、溫熱玄米茶,
還是 隊練後補充體力的 冰袋、蜂蜜漬檸檬,
他總趁亂摸走自己那份、隨即閃身隱去 …

猶如此刻,
隱走卡車暗處的自己 一般 …

沒來由地 彆扭閃避著

她 太過素直細膩的 體貼溫柔。


恢復精神的死傢伙們 絮聒牢騷的交談片段,
死酒鬼一邊交代著隔天行程注意事項、一邊趕著眾人上車休息的催促吆喝聲,
摻雜著 塞柏拉斯與路邊響尾蛇二度PK的抓狂嘶吼,
仍是隨著中西部荒野的夜風,
喧嘩嘈鬧地 闖入 靜寂空曠的卡車另一側,他 長長的雙耳中 …

卸下行李,
鎖扣上AK-47的保險、翻出NoteBook和地圖,
倚著旅行箱蓋坐下,開啟NB螢幕的一瞬,
燒灼感,卻沿著右腳踝部、膝蓋 疾烈竄起

皺了下眉,
蛭魔伸手摸索、翻找著口袋

── 嘖! ──

掌間 卻是一把空虛

他忘了 藏拿走 自己那份冰袋

撇了撇嘴,
不怎麼耐煩地 拉捲起右腳褲管,
一邊盤算著等大伙都上車休息後、再找冰塊冷敷,
一邊仍是不停手地 Key-in、確認起 行進里程,以及,隔天的練習進度;

執慠的視線 依舊緊咬著NoteBook視窗頁面上,
併立排列的 每日行程記事與標示著剩餘里程數的地圖,

就連身旁 醫護箱扣匣的響聲,也未察覺 …

驟地,

熱灼的膝部關節
卻是 被乾淨布巾包覆著的 清爽安適

抬起眼,
越過泛著銀灰冷色的NB,

卻是 她
暖暖的淺褐髮色 與 眉眼柔緩的專注側顏 …

一時,他不知道
自己 是要蠻橫任性地 一腳抽開,
還是 如同往常使喚那群手下、奴隸一般,死沒天良地 賴在原處、繼續給她找麻煩──

「死管理人,妳在幹嘛?」
── 安頓完那群囉唆死小鬼、妳是還不累啊!? ──
下意識地 撕拆開無糖口香糖包裝,
混著嗆人的薄荷氣息,蛭魔仍是開口趕人:「快去照顧那些小鬼啦!」

「我不會離開的,」
── 一定是累了呢… ──
保冷箱中多出的冰袋,
雪光無意間說起的練習過程,
早已悄聲對她 透露、提醒著 這麼一件事 …

熟練地 覆上紗布、冰袋,
瞥見他 仍是睨著倒三角形雙眼,面無表情地 鼓起粉色口香糖泡泡,
有些安心地,真守微微揚起了唇角:

「… 膝蓋不要亂動哦。」

輕柔的手勢及語調間,卻是 沒得商量的 固執堅定。

NB螢幕的蒼白螢光,以及 一旁手提式照明燈的鵝黃光線下,
真守修長的眼睫,無聲印下了 一束 疏落剪影,
在她 略微低垂的 認真側顏 …
隔著緩緩鼓起的口香糖泡泡,
不怎麼自在地,蛭魔靜默側開了 自己的視線。

目光轉掠的一瞬,
她繫結、編紮著繃帶的 淨素掌間,
指節與掌心交接處 突兀的紅腫擦痕,卻是 落入了 他的眼中 …

應該是,
一直幫忙抓著惡魔蝙蝠號卡車方向盤的緣故吧。

從行軍出發到結束,扣掉晚餐時間,少說也過了20小時,
掌扶著沉重的大型卡車方向盤、跟著走了這樣冗長的行程,
對於 向來多是處理日常家事的她 來說,
大概,也是不輸給那票死傢伙們的吃力吧?

想起,
方才 瞧見眾人抵達既定行程終點,
隨即拎起救護箱,開門、躍下卡車的她,
卻是 急急朝著那票廢倒死小鬼走了幾步後,
倏地 猛然背過身、向略暗處閃去 …

高高伏起的肩頭,
以及,隱隱漏掠出的『呼唔…』聲

透露出 她是有多認真、用力地 嚥下鼓動著的大呵欠;

而死猴子哀嚎出 那句「真守學姐…我…我快死掉了…」,
使得無法拋下管理人責任的她 又慌忙轉過身來的一瞬,

她 鼓脹泛紅著雙頰、來不及吞下最後半口呵欠的呆樣

此刻,沒來由地
胸口 哪個地方,卻也 伴引著 那笨拙得好笑的片段,
隨著鼓起的口香糖泡泡,緩緩熱了起來 …

── 一定是累了吧 … ──

一時,他也不知道 自己接著採取的動作
到底是 想惹得她心煩、火大而不管自己,早點趕她回車上休息,
抑或是
想妨礙、拖延她的包紮治療…

而只是,
對於 有她在身邊的片段一瞬 純粹的貪心 …

「你…你幹嘛啊…?」
看著眼前 蛭魔的右腳,
猶如打著快板曲目拍子的鋼琴節拍器、晃個沒完,
正繫紮起繃帶的真守,頓時,跟著亂了手腳:「…膝蓋不要亂動啦!」


最終,一度被遺忘了的冰袋,
仍是妥善穩當地 包覆住了 他的右腳。

登出、關閉了左膝上的NoteBook,捲下右腳的褲管,
揹起行李箱、一旁的AK-47,蛭魔緩步繞回惡魔蝙蝠號卡車的另一側。

卡車的另一側,賽柏拉斯早已成功K.O路旁的響尾蛇,
死胖子驚人的鼾聲,也混雜著 死小鬼意謂不明的夢囈自語,從卡車後載含糊傳出。
和仍在一旁樹下獨自飲酌的死酒鬼,再確認了隔天行程,
蛭魔拉下卡車旁的鋁梯,扛起一身家當、攀上踩階

驀地,
前載後視鏡 默然映出的倒影,
卻是 悄然引走了 他的視線 ──

窄小的駕駛座上,
微微張啓著的唇,舒緩開展著的眉間,
熟悉的栗色短髮,暖暖散落、披覆著 鵝黃色的Rocket Bear行李袋,

蜷側著身子,真守已是沉沉睡去。

倦累得 就連睡袋也未好好覆上,
只是 任隨著它 滑落一旁。

靜默地看著,對於
能夠一腳踹醒 沒將睡袋拉鍊妥當扣上的死胖子,逼著他把拉鍊拉上、確實保暖,
卻怎麼也無法 理所當然地
踹開車門,替倦累睡去的她 拉覆上睡袋的 自己,

莫名地,他卻是 火大著急了起來 …

「死酒鬼!!」

躍下車旁鋁梯,蛭魔抄出口袋內的M9、快步殺向
藉著微醺酒意,自以為是冰川清志、在樹下哼起了演歌的溝六:

「去給我把前座車窗關小一點!!!」

────

只是,此刻的她
已然返抵了 有著矮小木頭柵門,以及 暖黃燈光映照的家中。

他想,她的家人
是不會任由著 她 說要編輯王城檔案什麼的,而胡亂逞強,
也會細心替她 覆上踢(?)落了的被褥,毫無失誤地 惦記、照顧著她 …

是 安心 抑或 是 歉然?

眼色 悄然 和緩了下來

不自覺地,
嘴角 也牽起了 一絲弧線 …

『嘟嗚──』

茶壺水滾的汽笛鳴聲,驟然打斷了 蛭魔的思緒。
斂起 一瞬之間的 柔緩神色,
側轉過身,他伸手轉熄了爐火、抓起茶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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